《【孙肖】超难数学题(下)》
4.
肖时钦有些无奈,从隔间出去却发现孙翔在洗手池那儿等他,一张脸通红,眼神飘忽,在他出来的那刻便钉在了他身上。
这时的他简单易懂的出奇,少年人不被遮掩的爱意像泄洪的水,携毁天灭地之势冲得轰轰烈烈。某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自己眼前傻乎乎的邻家弟弟已经脱离了大型犬的队伍,回到狼群。
“我在等你。”孙翔说,声音不大却像钢珠,啪啪啪啪砸在肖时钦耳朵上,打得生疼。
肖时钦拧开水龙头,拘了水洗手,他洗的很仔细,从细长的指尖,到规整的指甲盖,右手侧面全是黑色的水笔沾的墨水,最后慢慢拧毛巾似的转着手腕。
“我在等你。”孙翔重复一遍,肖时钦笑着看他,他已经比他高些了,穿着篮球鞋都快高出半个头来,头上的揪没再冲天扎着,挪到了脑后,看上去要比以前温顺许多。
肖时钦冲他摊开湿淋淋的手心,仍不说话,孙翔周身的气势却一下子软下来,犹豫了那么0.1秒便把手搭在他手心里。他拉着他的手在水流下轻轻冲洗,同自己洗手的步骤一样,最后孙翔收回滴着水的手,随意甩了甩,看着肖时钦用捧起水冲了下水龙头,再拧紧开关。
“该回去上课了。”
“你还没说呢。”孙翔有些急,扒拉他肩膀,留下了个湿漉漉的手印。
“你也没说呢。”肖时钦说:“是我猜出来的,这不作数。”
“那我现在说!小……”
铃就在这会儿响了,肖时钦几乎要笑得栽进水池里,被孙翔拦腰捞起来,他站直了,拍拍他的手:“上课铃都响了,我数学课随堂考呢,晚上你来我家,我们再聊。”
“行!不许反悔啊!”
“快去吧。”肖时钦挥了挥手,两人在楼梯处分开。
一天的模考下来,肖时钦只觉得头昏脑胀,孙翔没有加长晚自习,放学比他要早一个半小时。等肖时钦到家已经十点了,自家妈妈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朝房间努了努嘴:“小翔来了,说给你送西瓜。”
“我晓得的。”肖时钦说:“他等多久了?”
“没多久,十几分钟吧。”
“我进去了,妈早点睡。”
“嗯。”
肖时钦推开门,孙翔正趴在他床上蹂躏他的趴趴狗玩偶,那是前年肖时钦生日时他送的礼物,一只白色的软毛小狗,平时就趴在肖时钦枕边。
西瓜切成了方块,装了满满一瓷碗,封着保鲜膜,肖时钦把书包放下,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干嘛拿狗出气?”
孙翔自觉翻了个身枕在他腿上,硬邦邦的控诉道:“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肖时钦笑,弯起来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映着台灯的光有些看不真切,孙翔抬手把他眼镜摘下来放床头柜上,又专注的看他。
“你明知道……那种情况、我怎么说的出来?”
他说的断断续续,似乎不愿意提。青梅竹马这种关系果然就是随时随地的来揭短的存在,那种如同双生般的熟悉,不同于血缘里自带的包容,他是固执的、不讲理的、只想独占的。
小时候孙翔是孩子王,这片的小男孩都和他打过架,孙翔力气大,赢多输少。每次打完了就偷偷跑去肖时钦家,肖时钦就会拉着他的手,给他洗去手上沾到的灰和细砂粒。这样层层叠叠融在一起的回忆,似乎让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都有些说不出口。
“现在你说,我听着。”
“现在也不行。”孙翔说:“你还有作业吧?”
肖时钦笑着摇头,把他的脑袋扒拉下去,起身去书桌边吃西瓜,闷头吃了两块,回头毫不意外的看见孙翔一脸迷茫的坐在床上。
“挺甜的。”肖时钦还是端着碗过来塞了他两块:“你不吃吗?”
“在家吃过了。”孙翔咽了下去,不耻下问:“你刚才笑什么呢?”
“笑你像西瓜。”
孙翔这次反应很快,眉飞色舞的:“说我很甜?”
“说你像个瓜。”肖时钦没好气的说,连碗带瓜塞进他手里:“我该写作业了,还有两道立体几何,做完了再聊。”
“那我等你。”
肖时钦证着面垂直,只觉得背后火燎火烧的热,笔下的辅助线都不晓得该怎么画了,只得无奈道:“翔哥,先别看我了,保持十分钟。”
“哦。”孙翔应了一声,又趴着蹂躏趴趴狗,他心里有些忐忑,默背着琵琶行,等第四次背到“为君翻作琵琶行”的时候床边又矮下去几寸。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肖时钦盘腿坐在床上,和他面对面坐着,这问题有些难,他想了一会儿才答:“那次放学吧,你的手机桌面,我看到了。”
“哦……”孙翔拖了长音,凑近了看他:“那我再说一次,这次不算你猜出来的。”
“行。”肖时钦微笑。
“小事情,我喜欢你。”
“可是……”
“没有可是!”孙翔恶狠狠的凶他,几乎是把他撞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拽着他的校服衣角,脸埋在他胸口,像喘不过气一般重重的呼吸。
“总得给我个开口的机会啊。”肖时钦无奈。
“你一可是,那不是拒绝吗?不许拒绝!”
“我说……”肖时钦把他从胸口撕开,目光从他耳尖滑过:“我说,可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没有拒绝,我们好好聊聊。”
“你聊完了再跟我讲大道理来拒绝我。”孙翔从小喝过的肖氏鸡汤属实不少,现在对这样的谈话模式都能建立起熟练的反驳模式。
肖时钦看了他半天,叹了口气:“这次真不骗你,骗你是小狗。”他左看右看,指着被外套五花大绑的趴趴狗:“骗你是趴趴狗。”
“你以前在骗我吗?”孙翔大惊失色。
肖时钦顾左右而言他。
“偶尔、偶尔。”他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翔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初二那年知道的。”
“知道?”肖时钦问:“你做春梦了?”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猜中啊!”孙翔拧着眉有些恼,撇过脸不说话了,把那半边红的像西瓜的耳朵正对着他。
“很正常的,青春期是这样。”肖时钦说,语气里的笑意几乎都要漫出来。
“你又不懂。”孙翔小声说。
“我怎么不懂?我又不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肖时钦这次是笑出了声,孙翔转过来想生气,直愣愣对上了他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一时间都忘记了要生气。
“我也做梦了。”肖时钦垂眸说着,耳朵也有些红:“梦见你。”
5.
六月的脚步来的飞快,孙翔数着日子和肖时钦一起提前去看考场,他们学校是考场,高一高二承高三恩泽也放了假。肖时钦在另一个高中考试,好消息是离家不算远,步行20分钟就到。
孙翔给他买了一瓶水,也不敢给他拿冰的,怕他喝了闹肚子,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些紧张兮兮的,进嘴的饭都恨不得验毒,肖时钦哭笑不得,喝着矿泉水和他在陌生的校园里走,一边擦汗一边说:“我想吃冰淇淋。”
“不行。”孙翔看四下无人,便扣住了他的手,“等你考完了我们一起出去吃。”
“翔哥,有没有想过考完了我出狱,就轮到你蹲局子了啊。”
“我们老班说了,暑假放一周,就开始补课,跟你的时间是一样的。”孙翔丧眉搭眼的,踢着红色跑道上的碎石子。
“那加油啦,我在K大等你。”
“你选什么专业啊?”
“没想好,有点想选数学。”
“……”孙翔磨蹭着他的掌心,眼神飘忽不敢看他:“数学家,亲不亲。”
“别给我半路开香槟,”肖时钦眯着眼睛笑:“亲的吧。”
两人在树荫底下飞快靠近又分开,牵着手背对着彼此,半晌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疼不疼?”
孙翔捂着嘴巴抽气:“撞破皮了。”
“太失败了。”肖时钦摇头:“先帝创业未半……”
“而中道亲嘴。”孙翔随口接。
“高考要真考这题,我写错了,这两分得算在你头上。”肖时钦无奈:“小心晚上诸葛亮找你聊天。”
高考的前一夜肖时钦睡得很香,孙翔做了个梦,梦里诸葛亮拉着他隆中对,对了两句就开始念“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亲嘴”,大半夜吓出一身冷汗。
肖时钦说的没错,他两天考完已经满世界撒欢了,孙翔苦哈哈的跟着他跑了几天,很快被抓回学校补课。肖时钦在西藏喝奶茶,孙翔抱着他留下的全套复习笔记狂啃。两人晚上挂着视频,肖时钦给他看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孙翔刚做完生物一抬头,有些绝望的说:“我瞎了。”
“镇定,我忘记视频通话吞画质了。”肖时钦研究了半天跟他说。
这天老师的作业几乎做到一点,孙翔最后直接趴桌上睡着了,肖时钦喊了他几次都没叫醒,只得挂了视频。
凌晨三点他腰酸背痛的从书桌前醒来,台灯的光温柔的照着他,他划开手机,有一条肖时钦的留言:“醒了看邮箱。”
孙翔忙点开邮箱,是几张相机拍的星空照片,最后面跟着一张肖时钦穿藏袍在布达拉宫门口比耶的标准游客照,许是高原的紫外线太强,他的脸晒得红扑扑的,看起来比高三那时菜色的脸要健康太多。
邮件的末尾还附了一个未知数方程,孙翔看了一会,把它抄在便利贴上,放进了笔袋里。
暑假过了大半,肖时钦收到K大数学系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孙翔去理发店把跟着他几年的小揪剪了,剃了个纯狱风的五毫米寸头。
孙翔的房间也变得整齐起来,肖时钦一边教他做题一边给他收拾柜子,他写着写着又想起了那个方程,咬着水笔尾巴问:“邮箱那个方程怎么解?”
“高考不考。”肖时钦无情的打断他:“孙翔同学,还有20分钟我要收卷了。”
“证不出来啊——”他习惯性的想薅自己的的辫子,一探手抓了个空,肖时钦看着他傻乎乎的动作,没忍住露出一个气音。
第二天肖时钦已经抱着高等数学在他身边一起刷题了,孙翔有些缺德的平衡感,脾气都好了许多。数学系变态众多,不是有点本事的都不怎么敢选,肖时钦决定在兼职一对一家教的时候顺便提升自己,笨鸟先飞一下。
大一的课其实不比高三少多少,没了高考这样沉重的压力和一个套一个的晚自习,比起来还是非常轻松的。肖时钦打着哈欠坐在早八的高数课教室里的时候下意识往窗边看了下,总是会觉得窗户外面有个扎小揪的刺头在等他下课。
孙翔被高三毒打的双目无神,周末肖时钦来接他的时候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人这样拖拖沓沓走过几百米,肖时钦问:“还没有充够电呀?”
“没有……”孙翔声音很低,带着点撒娇的意思:“再抱一会儿。”
“这次模考怎么样?”
“还行,证明还是扣分了,我总写不到那么全,你再教教我呗。”
“走,去奶茶店。”
学校边上的奶茶店都自带桌椅,用四块起步十块封顶的亲民价格提供给学生们一个安静抄作业的地方。孙翔抱着书包翻数学卷子,肖时钦买了两杯奶茶,和老板还聊了两句。奶茶店的墙上全是涂鸦,肖时钦毕业的时候是路飞,现在已经变成了哆啦A梦。
一边的留言板上密密麻麻全是便利贴,肖时钦给他讲着辅助线的思路和证明细节,眼睛瞟到他笔袋里的便利贴,是孙翔难得工整的字迹,抄着自己留下的那个方程式。
“解不出来。”
“不好解的。”肖时钦笑,仍没有告诉他答案。
奶茶店的留言板上又多了一张便利贴,孙翔飞扬的签名和肖时钦规矩的三个字挤在一起,姿态亲密,一如走出小店的两人。
6.
K大的新生入学很热闹,数学系人不多,两个小时新生就全接完了,肖时钦本想溜去计算机系看看孙翔来了没,刚站起来就被辅导员抓了壮丁。
肖时钦苦哈哈的跟着一起装订资料,心里盘算着他什么时候才会来,不晓得之前带他逛的两次学校有没有把路记清楚,这会儿该不会还在湖边乱转吧?
他兜里的手机抖了两下,忙拿出来看消息,不是孙翔。
等全部弄完,阶梯教室里已经空空荡荡,肖时钦伸了个懒腰,把资料搬到讲台上,还未及离开便听到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小事情。”
孙翔昨天说要给他个惊喜,这下便真是惊到了,这小孩儿染了头金发,养了一年的头发终于长到了能扎小揪的程度,还有不少碎发支棱出来,和高二的黑板报上仙人球一样是个刺头。
他是真的很适合金发。肖时钦这样想着,孙翔大步走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啵”声,沿着讲台上的话筒被空荡的教室传开,肖时钦没忍住笑了,孙翔也哈哈笑起来,捡起一个粉笔头抛了下,在黑板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一行方程式。
“X的平方加Y的平方减一,括起来三次方,等于X的平方乘以Y的立方。”孙翔说:“我之前想错了解法,以为是要把他算出来。”
“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这也是函数图像,只用代几个X就能大致描出来图像了。”
孙翔画完坐标轴,把粉笔头一扔,也不继续画图:“我昨天代出来了,是你喜欢我,对不对?”
虽然已经成年,但他的心思还是那样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无论是偷偷把他的照片设置成手机桌面,还是暗暗扯下自己的外套,期待他帮他整理衣服。或是在拥挤的车上悄悄把他圈在怀里,在路灯下踩住他的影子留住他……所有的未知数串在一起,都很容易代出正确的Y值。
“是的,恭喜翔哥答对了。”肖时钦笑着捡起粉笔,在空空的坐标系里补上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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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解答是什么了
欢迎大家自己画画函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