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殊途同归

　　周日王杰希一大清早就不见人了，周泽楷醒来时习惯性的往边上一扑，只抓住了软软的鹅绒枕。枕头上绣花冰凉的绿色蛇眼和他对视半晌，他才慢吞吞翻了个身，发现自己床头柜这边放魔杖的地方空空如也。

　　“魔杖我带走了，今天有约，晚上回来。”

　　这是王杰希的字迹，整个霍格沃茨难得能找出第二个中文字写得不错的人。周泽楷拿起压纸条的南瓜汁瓶子，咕嘟嘟喝下一瓶，推开窗户就看见乔南一个人坐在走廊边读书，他在周边找了找，没见布里特。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女孩儿去哪个僻静地方接吻了。周泽楷想起王杰希一句“想亲？”之后便再无下文的那天，有些意动。可那会王杰希就笑和他一起去礼堂吃晚饭，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有些懊恼，觉得好像被他耍了一样。

　　天边飞来一点黑点，愈来愈大，待近了周泽楷便认出那是一个带着包裹的猫头鹰，他转身去书桌抽屉里摸纳特，塞在刚落地的猫头鹰的口袋里，猫头鹰活动了下翅膀又飞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地摊上看着王杰希买的书。

　　最新一期《预言家日报》的首页是上次遇见的那个什么马里奥的照片，正试图保持谦逊的笑，但总带着倨傲。周泽楷抿着嘴低头看标题——“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司长宣布将启用新法规”。底下的小字他没有细看，这是王杰希订的报纸，便折好扔在书桌上。

　　再转过头来发现底下还有几本杂志，封面是个丰乳肥臀的性感女郎，穿得非常客气。周泽楷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封面上《花花女巫》几个字，翻开一看，几乎全是艳丽性感的写真照片。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几本《花花女巫》下面垫着两本穿着同样客气的肌肉男，标题也看得出来很一致——《花花男巫》。

　　王杰希看起来不像是会买这样杂志看的人，那这几本书是他买给自己的吗？周泽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另一头不知所踪的王杰希却坐在伦敦一家分外商务的咖啡厅里，一身笔挺的西装，慢条斯理的搅着刚放了糖块的咖啡液。对面的那个男人正是刚才出现在报纸上的法布里奇奥，他带着那招牌式的倨傲笑意，坐在了王杰希对面。

　　“今天伦敦的天气真好，不是吗？”

　　王杰希懒懒看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天，随口答道：“算是吧。”

　　周泽楷这个点应该已经睡醒看到字条了，起床乖乖洗漱完去礼堂吃早餐，头发会不听话的翘起几簇，然后被他用水弄服帖。只想到这儿他嘴角就不免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法布里奇奥递过来了一个文件夹，得意道：“看看吧，刚发布的新法规。”

　　王杰希停下手里的动作，搅拌棒清脆的敲了两下杯沿，似乎在拉回自己跑偏的思绪，他接过那份文件翻看起来。

　　周泽楷此时没有王杰希设想的这么乖，趁着王杰希不在，带着一把飞路粉就直接去了翻倒巷。之前布里特语焉不详，他也想来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危险境地。翻倒巷整体布局显得阴沉逼仄，巷子两边零散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凶恶巫师，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他全然无惧，双手交叠揣在胸前，四处打量着。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个刚出来“见世面”的单纯小伙，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上来好好欺凌一下这只肥羊。那男人刚上前一步，便对上了周泽楷倏而转为红色竖瞳的眸子，定在当场，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惊惧起来。

　　周泽楷仍是那副天真又单纯的好奇宝宝模样，这边摸摸那边看看，把翻倒巷当做旅游景点一般参观起来。转了一整圈，定住了四五个意图不轨的坏人后，他停在了一家商店面前，仰头看去，招牌上写着“博金-博克”。

　　这是翻倒巷里最大的一家黑魔法商店。橱柜里摆着黑压压的大蜘蛛和毒蜡烛，还有泛黄的人类头骨、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看上去令人生畏。周泽楷径直推门进去，没有见到老板，右边柜台的玻璃匣子中间摆着一只苍白似骨架的手，他伸出手碰了一下那只骷髅手，却在瞬间被那只手死死扣住！

　　身后传来一阵干哑的笑声，和那个黑魔法道具几乎一样枯瘦的老头蹒跚着走到周泽楷身边，却没有发现他脸上慌张的神色。

　　“你不害怕吗？这是光荣之手，绞刑死去的人砍下的左手和他尸油炼制出的蜡烛做成的黑魔法物品……”

　　“怕？”周泽楷不解的偏头，掌心处冒出龙炎，很快一股刺鼻的尸油焚烧气味便弥漫在这间古老的商店里。他甩了甩干净的手心，仍有些嫌恶的看着刚才碰过的地方。

　　老板是神圣二十八族之一的博克家族的人，神圣二十八族是信奉纯血主义的家族，但由于家族延续问题，目前新生代巫师已经很少有纯血的了。血统论也渐渐淡去，但提起他们的姓氏时也会恍然想起，他们祖上是“高贵”的纯血巫师。

　　“你！我的光荣之手！”博克有些失态得惊叫起来，很快他脸上又带上了邪恶的笑。“你走不了了。”

　　“我来买东西。”周泽楷理所当然的说，他也没想走。

　　老博克突然消失在门口，房间里的黑魔法物件自动变换形态，对正中这头不知好歹的龙发起了攻击。周泽楷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弄坏了老板的东西，一边随意抬手挡住飞来的诅咒，一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根漂亮的蛋白石项链。

　　“多少钱？”

　　博克没有回答，周泽楷又耐心等了一会，把口袋里的金加隆哗啦啦全倒在了桌上，脑袋一偏避过从后方砸来的钟，转身道：“付钱了哦！”

　　他带着那条作为圣诞礼物的蛋白石项链慢慢走出被龙力砸的一片稀碎的博金-博克商店，门外围了一圈闻声而来的黑巫师，见这个瘦弱的少年完好无损的出来都有些惊讶。他辨明了一下方向，穿过小道回到了对角巷。

　　买完礼品盒，正好碰见西装革履的王杰希从猪头酒吧出来，周泽楷默默把手背在身后，将礼物收回了空间，有些心虚的和王杰希打了个招呼。

　　“嗯？来对角巷玩吗？”王杰希问。

　　周泽楷点了点头，想来也不算撒谎。

第四十一章 与龙共舞

　　对角巷里和翻倒巷果真不一样，热闹又生机勃勃，周泽楷低头看着掌心的蛋白石项链，金色的法力缓缓驱除了上面附带的黑魔法与诅咒，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项链，只项链的背后，他留下了一个“周”字的暗记。他按照王杰希的喜好拿了一个绿色、银丝带的包装盒，捧着礼盒一出来便被王杰希抓了包。

　　两人拉着手回到学校，都没有过问这短暂分开的一天去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周泽楷进房后指着地毯上一堆杂志问：“谁的？”

　　王杰希难得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把地上散开的一堆杂志理好摆在书架上，背对着他：“以前四五年级的时候室友总会买这些来看，我觉得你也该看看这个年龄段的……”

　　“你也看？”

　　“我也看过。”半晌他才说，耳根都红了。

　　“你还……”周泽楷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捏了捏，这是亲吻的意思。

　　“没有，我那时候没有喜欢的女孩儿。”王杰希说：“圣诞舞会太麻烦了，我不想和不熟的人练舞，也就没有参加，天天泡在海格的小屋里看神奇生物呢。”

　　“你也没有呀！”周泽楷说。

　　“嗯。”王杰希点了下头，“但这次逃不掉了，现在我是老师，得参加舞会，还需要一个舞伴。”

　　他弯下腰，伸出手邀请：“请问周泽楷先生，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周泽楷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当然呀！”

　　“那我们现在就要学跳舞了。”王杰希说。

　　“你会吗？”周泽楷问。

　　令人窒息的一分钟沉默过去，王杰希打了个响指，桌上的唱片机咔哒开始摇曳旋转，优美舒缓的舞曲如水流淌。

　　“不会也可以学的。”

　　“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舞步分男步和女步，我陪你跳女步吧。”王杰希说：“把手放在这儿。”

　　他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际，两人保持着一个亲密又放松的姿势，正好身高一样，圈腰搭肩起来也很舒服。

　　“对，然后迈一步。”

　　周泽楷毫不犹豫的就踩了王杰希一脚。王杰希退一步，再进，又踩了他一脚。他没忍住，低头埋在他肩上闷闷笑起来。

　　“今天去对角巷玩什么了？”王杰希也笑着随口问了句。

　　周泽楷笑不出来了，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顺着王杰希的指引有些僵硬的迈着步子。

　　“就转转。”

　　他说完便闻到了他身上一股陌生的古龙水香味，有些刺鼻又有些熟悉。周泽楷左脚踩到了王杰希右脚，差点两人摔地上，幸好都稳住了。

　　“你呢？和谁？”周泽楷问。

　　“……”这次换王杰希有些不自在了，稀里糊涂踩了周泽楷两下，实在不能一心二用，只好停下跳舞先招供。

　　“我去见法布里奇奥了，不希望他见你，所以一个人去的。他给我看了最新发布的条文，里面更新了很多对人类或者说对魔法部有益的法规，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神奇生物的自由。”

　　读懂了他眼底的疑惑，王杰希把人按在床边坐下，对着窗户和桌边打了两个响指，窗户便关上，唱片机也自动停下。

　　“我不愿意让他见你是因为……”他突然低下头，似乎后面半句话不愿意让周泽楷看见他眼底有些阴暗的神色：“他看你的目光满是贪婪，让我总想给他丢两个恶咒尝尝滋味。”

　　“因为神奇生物？”

　　王杰希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不是，因为是你。你，周泽楷。”

　　“是我！”周泽楷却突然高兴起来，一下把人扑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王杰希已经习惯了他偶尔会外放的情绪，只得顺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好了好了！要继续学跳舞呢！”

　　他翻身把他制住，低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周泽楷的眼睛一直很亮，在专注看人的时候会带上一些莫名的魔力，王杰希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似乎不敢再看下去。

　　“想亲？”周泽楷说。

　　“混蛋。”王杰希哈哈笑起来，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继续学跳舞。

　　磕磕巴巴跳完一整支曲子，两人已经练就了一身被踩脚也不会皱一下眉的本领。

　　“今天你还要出去夜游吗？还有哪儿没去过。”

　　“嗯！”周泽楷难得出了一身汗，王杰希看他实在热得慌，便提议去级长浴室一起洗澡。

　　“好的呀！”

　　两人在穿过会变向的楼梯时差点撞见拐角的费尔奇，等抵达六楼的糊涂波里斯雕像（一个表情茫然的、两只手套都戴反了的巫师）左边数四个门，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口令？”

　　“新鲜凤梨。我记得这个好多年都没有变过。”

　　“现在变了。”周泽楷说。

　　“前天好像听谁说到过……”王杰希翻着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试探道：“新鲜芒果、新鲜榴莲？”

　　“新鲜笨蛋。”他戳了戳王杰希的背心。

　　“口令正确。”

　　盥洗室的门突然开了，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没忍住笑起来，互相推搡着进去。级长浴室装修得非常豪华，王杰希毕业那年重新翻修过，顶部枝形吊灯的烛光照出两个在雪白大理石墙壁上相交的影子，地面上的浴池大的像一个泳池。

　　周泽楷扫了一眼，莫约有百个金色龙头往外冒着热水，墙上相框里还有一个沉睡的金发美人鱼，发丝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着。

　　“来吧。”王杰希已经在水里游了一个来回，钻出来时一抹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这让他看上去更凶了些。周泽楷慢吞吞脱了巫师袍也跳进水里，半晌没浮起来。

　　水面上渐渐多了些七彩的泡泡，王杰希也看不见周泽楷溜哪去了。周泽楷摊开四肢躺在大理石浴池底部，在水里比在岸上更自在一些，他毫不费力的睁着眼睛看着王杰希背后那道长长的疤，觉得有些碍眼。

　　王杰希的左手对着水底招了招，周泽楷便听话的游过去，甫一窜出水面，故意甩了他一脸水珠。周泽楷趁他擦水时仔细看了看他胸口处的龙鳞印记，满意的抱住了他。

　　“多大人了还撒娇呢。”王杰希回抱着他，少年的身体清瘦又柔韧，脖子以下仍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在锁骨处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上面半截皮肤是这两年东奔西走晒太阳晒黑的。

　　“不行？”

　　“都行。”他对周泽楷向来纵容，只这时突然想起这时第一次不着寸缕的抱在一起，难免意动……

　　周泽楷果然不出所料又露出了好奇宝宝的表情，“你怎么啦？”